小壯丁準備念大學了！前幾天他跟我說：「媽媽，學校竟然九月七號才開放選課！」
「你這麼迫不及待想看看有哪些課呀？」我問。
「我還蠻期待開學的。」小壯丁說。
聽到這句話，我彷彿吃進一顆百憂解，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開朗起來！
小壯丁接著說：「我們宿舍很不錯，好像有個廚房，我可以自己煮東西吃。」
「你們學校有很多好玩的社團，還有各種演講，班上有五十六個新同學要認識，再加上大一必修課程，你根本忙不完了。」
「我要參加排球社！」說完，他在我面前使出一個發球的動作。
我從來沒想到念大學會是一件這麼讓人興奮的事情！回想起自己當年考大學時多麼茫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性向是什麼，要念哪個科系。
當時做出的決定，純粹是為了滿足父親的期望和不敢到外地住校而妥協的選擇，我念了一個沒有興趣的科系，整整折磨兩年，才轉學考進我真正喜歡的清華中語系。
不過我還是有著嚴重的新環境適應不良症。
在清大的第一年都是獨來獨往，雖然轉學生家族在學姊的熱心帶領下有過好幾次聚餐，也認識許多新同學，但是大部分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徘徊在教室與寢室之間。
沒想到我這麼孤僻的個性，竟然可以教出勇於加入新環境的小壯丁，他還會拿出學校新生群組的通訊紀錄給我看：「開學之後的迎新會，我們會安排抽籤，看看誰會做我們的直屬學長姐。」
「你不會焦慮嗎？」我忍不住問。
小壯丁用鼻毛看我，顯然他認為這根本不是一個問題。
小壯丁剛出生七個月時罹患急性尿道感染，因為高燒住院，每天清晨七點鐘主治醫師巡房時，看到病房裡的小病患，無論孩子是睡著或清醒，醫師都會摸摸孩子的頭，觀察嬰兒反映。
每次小壯丁在沉睡中被醫師搖醒都會睜眼微笑，讓醫師忍不住稱讚：「這孩子的個性很好。」
小壯丁一歲半剛會走路，某次我帶他出去散步，看到某間標榜德國教具的全腦開發課程，便帶他進去體驗，沒想到只有18個月大的小壯丁竟然可以規矩地坐上三十分鐘，專心聽老師教學。
「我們規定學生至少要滿兩歲才能上課，安安雖然只有一歲半，但是他可以保持安靜，專心上課，這樣就可以報名了。」班主任說。
很久以後我才發覺這應該是補習班的話術，因為小壯丁雖然上了兩年全腦開發，但是他在十二年國教裡的成績從來沒有名列前茅。
如果要我給分數，我會說，小壯丁唯一的財富是快樂！他從念小學起就喜歡去上學，到了國中，每天早上都是帶著笑容，和我Kiss bye之後出門，傍晚回到家，享用母子晚餐時，還會和我分享「校園記事」，直到他高中畢業。
關於念書，我從未要求孩子一定要考前幾名，我只告訴小壯丁，考試成績只是用來檢驗你努力的程度。
我從來沒有給過他壓力。呃，這句話每次從我口中說出來，都會受到某些人指教說：「妳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在給他壓力。」
我獨自把小壯丁撫養到十八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什麼時候該給他壓力什麼時候絕對不能。
教養是一段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過程，這裡面沒有保證成功的秘訣，但是有一項肯定能得到回饋的就是付出愛。
曾經有個朋友跟我說，所有的小孩到了三歲就會變成狗都嫌。我問她「狗都嫌」是什麼情況？她說，在便利店裡他要的東西妳不買給他，他會在地上打滾哭鬧逼到妳買給他為止。
我戰戰兢兢等待那天的來臨，終於，小壯丁三歲時，我們母子手牽手，第一次走進便利商店，我買礦泉水，他卻看上了一個槍械扭蛋玩具，售價99元。他說他想要。
我蹲下來，看著小壯丁的眼睛說：「這個現在不適合你，我怕你不小心吞進去會噎到。」然後還要努力詮釋喉嚨噎到東西翻白眼的生病表情。
小壯丁微蹙眉頭，又挑了一個玩具風車，我依然優雅地跟他說：「這是傳統童玩，我們去買材料，回家一起自己動手做更有趣。」
最後，小壯丁挑了個健達出奇蛋，我微笑表示：「媽媽回家會做更好吃更健康的甜點給你。」於是小壯丁不再堅持非買便利店的東西不可，平靜地與我相偕走出便利商店，不吵不鬧，狗都愛。
教養孩子的過程當然不是那麼順遂，我也經常脫稿演出，尤其是小壯丁五歲到十歲時，漸漸懂得人事，那陣子他很不快樂，我是整理照片時才發現的。
我們很難用「一切都過去了」來終結所有的不愉快，但是我們可以用「明天會更好」來鼓勵自己，只要不絕望，任何困境都會出現希望。
就像成績從來不是頂尖的小壯丁，從學測時只能申請到前段私立大學的程度進步到最後考上國立大學的理想科系，最後三個月衝刺，靠的只是信任與陪伴。
只要他願意付出努力，我奉獻愛，所有的結果都會是最好的結果。以前就是這樣，以後也會如此。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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