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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張愛玲100》之二十一

〈張愛玲嫁了兩個壞丈夫(八)胡蘭成〉
    「他天天來。」談過戀愛的,不會不熟悉這句話。熱戀期,天天想見你。不見,會死。
    張愛玲是才女。是當紅小說家。門,被胡蘭成敲開了。還讓他天天來。難道還不算情投意合,熱戀嗎?
    不管是張愛玲的「他天天來」,還是,胡蘭成的「每隔一天必去」。若不是郎有情妹有意,這樣常常膩在一起,幹嘛呢!
    如果,我們比較傅雷與胡蘭成,同時發表的評論張愛玲文章。可以看出,傅雷是就小說論小說,就文字推敲其人其風格。但,胡蘭成不同。
    他也論小說評散文,但花了不少篇幅,細談「張愛玲這個人」。我必須說,隔了這麼多年,再讀1944年5、6月發表的〈論張愛玲〉,你猶能感觸到,胡蘭成的用力認真,且用情的文字。
    不容易啊~隔了七十餘年後啊~
    當張胡皆已作古多年,我們回顧他們在文字中流露的相知相惜,你不能不有所感動!
    傅雷是評論張愛玲。胡蘭成是在導覽張愛玲。而且是,帶著滿滿愛意,敬意的,在導覽張愛玲。
    評論,因為惜才,所以有疼有愛,有褒貶。導覽,是要讓你知道我有多喜歡,所以處處留感情,隨處顯溫柔。胡蘭成懂得投其所好。
    張愛玲的小說散文,並非都好,在胡蘭成筆下,他則說:「如果拿顏色來比方,則其明亮的一面是銀紫色,其陰暗的一面是月下的青灰色。」
    你覺得,胡蘭成說了什麼很明確的評語?沒有。完全沒有。若用專業術語來看,這些話,等於廢話,什麼都沒說。
    但,若放在「寫評論不過是一種表態,一種搭起友誼的橋樑」的用心來看,這段文字超經典,應該供起來膜拜!
    你若是張愛玲,看到傅雷的評論,你會尊敬他,然後停下連載的《連環套》,關起門來,獨自生悶氣。
    但你是張愛玲,同時間,看到胡蘭成的評論,你可能會啐一口,罵聲馬屁精,然後,點燈,泡咖啡,坐下,一頁,一頁的讀完它。讀完了一遍,還不夠,要再罵他兩聲,然後,再讀它一遍。
    傅雷像分析師般,懂她。分析,如上手術台,冷冽,寧靜,不帶感情。胡蘭成像導師式的,懂她,循循善誘,點你的缺點也是口氣溫柔,但仍直指核心,並不寬貸。
    「張愛玲先生由於青春的力的奔放,往往不能抑止自己去尊重外界的事物,甚至於還加以蹂躪。她知道的不多,然而並不因此而貧乏,正因為她自身就是生命的泉源。」
    「倒是外界的事物在她看來成為貧乏的,不夠用來說明她所要說明的東西,她並且煩惱於一切語言文字的貧乏。」
    「這使她寧願擇取古典的東西做材料,而以圖案畫的手法來表現。因為古典的東西離現實愈遠,她愈有創造美麗的幻想的自由,而圖案畫的手法愈抽象,也愈能放恣地發揮她的才氣,並且表現她對於美寄以宗教般的虔誠。」
    胡蘭成厲害吧!
    別人批評張愛玲自視傲慢。胡則解釋成,是青春力過度奔放。別人指出張愛玲視野狹窄,脫離現實。胡則解釋,那是特意的選擇,抽離現實才有創造力的空間。
    胡蘭成更是,敏銳的點出,張愛玲意象式,象徵性的表現手法,所彰顯出的美學。雖然,胡顯然對西方現代主義還不熟悉!
    但,夠了。對閱人不多,卻自負甚高的張愛玲來說,胡蘭成的出現,是她愛情門扉一直等待的人了!

 


作者為知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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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