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指考7月4日開始，首日是自然組考生的舞台，5日才加入文科生，也是小壯丁登場的日子。
小壯丁的學校讓已畢業的高三生繼續到校自習，班導全程陪伴。這意味著，小壯丁出門，將會是最後一趟固定的高中上學之路，明天起，他就要轉換跑道。
作為一個有點閱歷的母親，我明白職場競爭力一直以理工科掛帥，曾經也私心期望能栽培小壯丁攻讀醫科或電機，許他一個比較有保障的未來。
因此，小壯丁念小學的時候，也從眾在周末去坊間「教育機構」上課補充自然科學知識。
只是，我這個單親媽媽，付出一期的學費之後看看存款感覺財務槓桿失衡，壓力不小，想勸小壯丁放棄，卻又不捨他每個周末開心上課的眼神。於是我問他：「北鼻，你覺得自然課好玩嗎？還想繼續上課嗎？」
「好好玩喲！媽媽，我還想上另一個科學班。」十歲的小壯丁回答我。
窮不能窮教育，既然孩子有興趣，無論如何都要栽培，說不定將來就會出現一個台版愛因斯坦。於是，小壯丁念小學五、六年級時，周末我們母子都在市區裡奔波，從生物到理化，晚上還有桌球課。
成為理科生這條夢想之路，終於在小壯丁念國中時完全放棄，因為他的理化與生物成績常常出現個位數，和我的存摺簿有得拚。
我忍不住問小壯丁：「我們提早兩年在Top機構裡學習自然科學，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成績啊？」
「媽媽，其實那時候我上課就聽不懂，但是，我有很多好朋友，我們一起上課很快樂。」小壯丁回答我。
原來如此，學費都是拿去學習交朋友。
「而且我有解剖青蛙。我自己拿剪刀剪喔！」小壯丁補充。
小壯丁念高中時，有一天回來跟我說：「媽媽，高二分班我選文組。我評估過了，物理化學生物我實在讀不進去，所以我不能選理組。」
那時我就明白，小壯丁的生涯規劃採取了數學中的「二元一次聯立方程式消去法」。
我靜靜聆聽他的計畫，因為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曾經在某次採訪，撰稿記者以優美的文筆寫出我內心深處的獨白：「在循規蹈矩的外表下，朱國珍持續為自己創造叛逃的出口，就算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也能一直知道自己不要什麼，且不願勉強自己待在不對的地方。」
至少，小壯丁會為自己找到一個生命的出口，在他十六歲的年紀。光是這一點，就讓我這個做媽媽的感到欣慰。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高三，這次可不只是文科理科的二分法，而是，在文科生的文、法、商、志願中，又要選擇哪一條真正適性的道路？
我個人首先評估小壯丁絕對不是個唸文學的材料，他的造句「別看小明那麼棒 ，他只是羊質虎皮」（各位沒看錯，他在造句裡自己畫了一個大拇指的圖案）；或「貓咪剛來我家時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再想到牠現在都大剌剌的躺在床上跟我要吃的，非常的一個可愛啊！」
小壯丁的文學造詣也是「非常的一個可愛啊！」
這樣的孩子，雖然調皮，但是從小充滿正義感，經常和我討論他的小小世界裡所見到的不公義。
於是，我幻想著小壯丁將來有機會成為律師，我跟小壯丁說：「你熟背六法全書，將來做俠盜羅賓漢那種律師，劫富濟貧。這也是另外一種公義再現。」
於是，我們去拜訪一位在1200億總資產的企業集團裡擔任核心幕僚的法務高層，這位長輩勸我們打消法律伸張正義的念頭。他搖搖頭說：「太辛苦了，這樣的人生只會充滿挫折。」
又到了運用二元一次聯立方程式消去法時候了。我們看著琳瑯滿目的大學科系，刪掉文學院、法學院的選項，最後只剩下商學院。
確立方向之後，小壯丁在指考最後衝刺階段，重新規劃讀書策略，加強國英數的得分關鍵，修正上次學測考試時的錯誤戰術。
考前三十六小時，小壯丁說：「媽媽，我最近自己寫模擬考卷都寫得很順。」
「這代表你已經充分掌握題庫了。現在只要保持平常心，不要感冒，不要吃壞東西，不要中暑，不要摔到。」我這麼回答。
「現在是我人生最輝煌的時刻！」小壯丁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輝煌？
我將「輝煌」這兩個字解讀為小壯丁的自信心！確實，所有的成就都要靠自己努力爭取才有意義，此時此刻，小壯丁接受指考的命運，過去三個月比從前任何時候更專注執行讀書計畫，迎戰自己的未來，這樣的認真與負責，就是輝煌二字最美的詮釋。
小壯丁的學校特別準備了一個有意思的餐盒叫做「包高中」，小壯丁在學校吃了一盒，又帶回多餘的一盒。我說我也要吃。小壯丁問我為什麼？
「因為我是考生家長，我們一條心。」
十八年來就是靠著一條心走過風風雨雨，人生的大考不是只有今天，到了我這歲數，就會更明白一輩子都充滿挑戰。
其實，我最想跟小壯丁說的是：「你讓我相信只要不絕望，一定有希望。」這是過去十八年，小壯丁教會我的最重要的一堂課。
距離7月4日第一堂考試不到24小時，借用一句朋友的俏皮祝福「考的都會，猜的都對」獻給所有考生。而我，則是透過信仰中的祈禱，繼續為所有人點燃平安的蠟燭。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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