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諸佛之列,佛道教都極為尊崇的地藏王菩薩,是我從小就跟著父母親一路拜到大的。
又稱幽冥教主的祂統御十殿閻王,眼神溫柔低眉注視芸芸眾生,那句大願「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更宛如一則偈頌,讀之讓人神魂震動。
魂靈之說,源自對生命的敬重。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定期參加法會化解嬰靈,祭祭我那無緣的弟弟或妹妹。我出生以後,已添雙丁的母親想懷個女孩,豈知胚胎因不明原因胎死腹中,情非得已只能墮胎。
何止母親事難逆料。半兄曾與女友在外同居多年,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一天忽然打電話給母親,說他懷有三個多月身孕的女友突然在浴室流產了,還要母親保密別告訴父親。母親權宜情勢後,要我顧家陪父親,她火速到現場了解狀況。
據母親轉述,那血淋淋的一幕簡直讓人頭皮發麻:一塊已具人形的肉,以一條臍帶連結著哥哥女友,下體汩汩滲血。母親見狀強作鎮定趕緊打119將人送醫救治,嬰屍最後因為未滿二十週,只被當醫療廢棄物處理掉。母親竟是以這樣直見性命的方式,與長孫緣慳一面。
在那之後,母親拜地藏王菩薩拜得更勤,想是為了流掉的孫兒。渡化冤親債主或嬰靈超拔的儀式,始於擲筊請菩薩作主看要化多少庫銀給祂們,後請庵內筆生寫疏文,告解曾墮過幾次胎。
再請正殿的道士以台語朗誦疏文。由於道士朗讀疏文時,信徒大抵都抱持著懺悔的心態,低頭不語拈香在後。偶爾聽聞才二十出頭的女性就墮過好幾次胎,不免揪心。
無常真實不虛,不過才四、五年光景,父親、哥哥相繼離開人世。礙於禮俗長輩不得拜祭後輩,正好哥哥的塔位供奉地藏王,讓母親有名正言順接近哥哥的理由。事到如今,咱們母子參拜地藏王已是不同心境,同時緬懷陰陽兩相隔的家人,真心實意獻上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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