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上班族,無須天天搭捷運通勤,就在這麼少的搭車時間裡,會連續遇到同一個人兩次,實在有點奇妙。
每次剛好都是我坐著,他站在我的左前方。他之所以吸引我的注意是因為他就是那種我兒子所描述的肌肉快要繃出襯衫的型男,加上他的穿著品味簡潔有力。
棉質白襯衫率性地將長袖捲到手肘,呈現出某種下班之後的放鬆;手腕上是粗獷的黑色不鏽鋼三眼手錶,包覆在他結實的腕處就是一種強烈的時尚休閒風。黑色卡其褲在腹部圈著黑色皮帶,腰圍有點厚實,但是胸膛與肩膀更壯碩。
如果讓我兒子看到,他肯定會說這位叔叔的胸肌快爆衝。視線再往上移,想瞧瞧他的長相,竟然是個光頭漢子!但是,也因為沒有頭髮,讓他兩道秀挺的濃眉更顯立體,令人好奇藏在口罩後面的鼻子和嘴唇下巴究竟長成什麼模樣?
他用左手拿手機,姿勢也帥氣,脊背是挺直的,絲毫不遷就手機的距離,男人味十足,但是,他的右手戴著三串念珠,兩串是紫檀木中間是黑曜石。念珠有象徵意義,顯示這個人親近佛教,或是參與某些靈修活動。
他將後背包放在兩腿之間的地上,以免干擾其他人的空間,代表他的自律與尊重他人的良好教養,他的整體搭配充滿冰山與熱火的矛盾。我第一次就是因為他的整體形象而特別注意到他,我也忘記我們是在哪條捷運上相遇,總之第一次是擦身而過。
沒想到今天晚上又遇到他,這機率到底是多少?怎麼會在這個有著750萬人口數的大台北都會,和他在捷運的車廂上相遇兩次?而且每次他都站在我的前方,可以讓我從坐著的角度觀察他的一切動作,愈想愈覺得不可思議。
愛倫坡有個短篇小說「人群中的人」就是描寫這種奇遇,隱喻平庸人生也會因好奇心產生盲目追尋,到頭來依舊淪陷於永劫回歸的無奈,那麼現實人生呢?愛倫坡的小說人物在倫敦街頭跟蹤他的對象整個深夜,而我,只敢揣想著如果再讓我遇見他第三次,我一定會主動跟他打招呼,說出那句我在捷運和街上不知道被男人搭訕過多少次的問候語:「嗨,我在捷運上看到你好幾次了!」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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