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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詩萍/老男孩・小日子之十六

<他祈願著,在疫情蔓延的又一個週一的開始>
    清晨,他乍醒過來。遠遠有雞鳴。穿插了鳥叫。但沒有往常那麼多。他躺在床上。越來越清醒了。鳥叫聲不如往常那般,是天氣不佳。五點半了。陰陰沉沉。彷彿還有些微微雨聲。
    他打開手機。利用開機的一點點時間,坐起身,披上T恤。夜裡醒過一次。後半夜的幾小時,睡得不如前半夜。醒來看到陰沉天候,確實悶悶的。
    他查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多雲時陰,氣溫在15度到20度之間。下雨機率60%。不是什麼好天氣,但也沒壞到令人沮喪。
    何況還是週一。一個循環的新的開始。沒理由不振奮啊~
    他伸了伸手臂。聽到骨骼在身體裡卡啦卡啦作響。他打了個哈欠,並不睏,只是為了吸取更多的養分。
    他望了望,天色微明的窗外,窗口像一幅黑白照片,百葉窗橫條格,與兩旁刻意被他拉開的暗色系窗簾,構成一種垂直與水平的交錯,頗有一些些現代畫的調調。
    平常日子,他刻意前一晚拉開窗簾,好讓自己一早被微光喚起。好讓鳥聲多一些。好讓雞鳴多一些。該起來了。週一呢,女兒要上學了。
    他走出房間,到客廳的落地窗往外望。天空如布幕。山下的房舍,一落落,如樂高積木。每一戶,都有自己的故事。
    雖則故事人物總有趙錢孫李周吳鄭王等等的差異,但柴米油鹽,水費電費,房貸租金,大家還是共有相近的生活命題。
    難怪一部韓劇《愛的迫降》,可以橫掃夜裡每個開燈的窗牖。難怪得獎的《寄生上流》,讓大樓裡傳出的笑聲,總有那麼些心底的喟嘆。
    就是我們啊~就是我們啊~戲如人生!可人生並不如戲啊~
    我們追完劇,熄了燈,道晚安之後,有些人可能還要為明天的生活而煩惱!想一了百了嗎?抱歉,那是戲劇。真實人生,我們沒那麼戲劇化。
    結了婚,就得像個老公,像個老婆。有了孩子,就該像個母親,像個父親。為人子女,總該盡個孝道,噓寒問暖,回報養育之恩。投入工作,扮演螺絲釘,拴緊自己,上緊發條,你的命運在自己手上,你的際遇在別人棋盤上。
    你走過青春,你走過中年,你走進初老,而唯一不肯停止的,是地球轉動,是歲月悠悠。你坐在那,望著天際,儘管陰沉,但白天終於要來了。
    六點多了。你在電鍋加了水。你放進一個黑糖小饅頭,一個銀絲捲,女兒的早餐。你倒了杯熱水。擱在那,等女兒起床時,溫度剛好入口。
    你翻翻行事曆,確定今天週一的工作。
    你想起昨晚,看到教宗為疫情做的祈禱文,你隨手抄了一小段。你沒有宗教信仰,但這段話,卻是每個人都可以心領神會的日常祈願。
    「我們必須重新尋獲渺小事物的具體意義,實際而細膩地關懷周遭的親友,明白我們的珍寶藏在渺小的事物裡,諸如微不足道的舉動。有時候,我們在莫名的日常瑣事裡,丟失了溫柔、真情和憐憫的舉動,但這些舉動關鍵而重要。比方說:一盤熱食、一個輕撫、一個擁抱、一通電話,這些是關切日復一日小細節的親切舉動,令生活充滿意義,使我們之間擁有共融和溝通。」
    他聽見樓下某一家住戶的小學生,匆匆跑出來,喊著來不及了,爸爸來不及了。他要去趕校車。
    人生總是喊著來不及,而事實上,還是來得及的,不過是一路追趕吧!
    但我們記得這些瑣瑣碎碎的,一路追趕的,愛與生活。

 


作者為知名作家
●經授權刊載,原文分享於作者臉書。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