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7日是大學學測的日子,身為一個高三生的母親,從他高一時我就跟他說我要陪考。
「陪伴」這件事在我們家歷史悠久,打從安安念幼稚園開始,我從來沒有在他生命中重要的儀式缺席。他從幼稚園到高中的每一次家長會,我一定會準時出席。我的出現不是去和學校或老師「建立友好關係」,而是,我要讓我的出現向學校和老師證明我有多麼愛安安,我愛他,因為愛,所以我要陪伴。
就像學測陪考,當我早上九點抵達考場時,家長休息室的人很少,我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打開我的電腦,開始削水果,等待他考完第一節回來休息時可以補充體力。
老實說,我這輩子沒有這麼正式陪考過,即使是我自己從小到大的考試,也沒有任何人陪考,我孤單地長大,獨自面對生命歷程,我不想讓這種孤單繼續在孩子身上發生。所以我要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但是我滿心歡喜,我知道孩子正在展翅,他即將要飛翔,我所能做的只是給他一個基地,飛倦飛累的時候可以在此歇息。
上次陪安安考試是他小學畢業,我們去到陽明山上參加一個提供住校的私立中學入學能力檢定。我從來沒有強迫孩子功課一定要好,我始終認為品德比成績重要。
那次的初中入學考試在一天之內結束,考完試安安對我說:「媽媽,我前後左右的人為了考這個學校都去補習,昨天還念書到半夜十二點。為什麼我沒有補習?而且昨天我們九點就睡覺了。」我跟他說:「我覺得睡覺有體力,健康比較重要。」當然他沒有考上,而且距離最低錄取成績還差四十分。一個月後,學校突然通知我們候補上了,但是我們已經決定去念另一所安安自己寫申請書申請入學成功的初中。這小子,聽到最終還是被陽明山的學校錄取,高興地說:「媽媽,我考上了。」如果說我教養孩子有什麼可以安慰的,應該就是他的正面思考能力吧!
再說到陪考,我這輩子見過最奇觀的陪考家長是我小舅舅。那年表弟建中畢業準備考大學,考場在大安高工。小舅舅前幾天就打電話吆喝我們來陪考(難道是人多可以集氣的概念?)考試當天我中午抵達考場,一進到家長休息區,第一眼就看到我小舅舅,因為他獨霸教室的角落,桌上擺著最多食物和飲料,所謂飲料,是數量多到可以堆成啤酒塔的台灣啤酒,和一瓶瓶排列整齊的保力達B,這畫面出現在考場,實在太醒目。另外還有一袋一袋分裝炒好的山羌肉與熟食,不時飄散出特殊香味。為了喝冰啤酒,他自備大冰桶,一個人坐在筆記型電腦前面,好像老闆,隨時可以分享或叫賣。
如今,我的小舅舅已經去了天堂,安安在這次學測結束後,也即將啟程探索更廣闊豐富的人生。下個月開學,應該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學校家長會,心情有些如釋重負,卻有更多不捨。主日彌撒時教會為考生祈禱,希望他們有智慧與毅力面對考試。對我而言也是如此,需要智慧與毅力,面對接下來的人生。
作者為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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