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引退賽,七局下半一比一、一人在壘,這可能是他職棒十九年生涯最後一次打擊,2019這個球季,打擊率還高達三成,然而,火星恰服從外籍教練指令,橫出短棒、完成犧牲觸擊。
封王之夜,台中洲際棒球場是屬於黃衫軍的,球迷全部穿上23號球衣,各種加油聲在耳際響起,音符太多,一件樂器飛向另一件樂器。鼓聲、銅鑼和汽笛,灼熱的像一間打鐵店,聲聲俱聞,都在等待這位傳奇的引退。
比數一直僵持到九局上半,富邦悍將蔣智賢驚天一轟,九局下半兩人出局,台灣隊長彭政閔在落後一分的情況下站上打擊區,面對昔日國家隊和兄弟隊友陳鴻文一路僵持到二好三壞,擊出內野滾地球,這一夜,兄弟沒有封王。
比賽結束,也終於來到無論如何都必須察覺的時候了。此刻,幽藍如鬼魅的手機螢火在暗晚中敞亮,傳奇球星締造歷史的畫面,不時從外野大螢幕聲洩出來,曾經象迷的我再也忍不住濕潤了眼框,我知道這些泛淚的光將徹夜照耀,照應現場的球迷、你們、我們的青春、現在,甚至遠在世界每一角落的台灣遊子。一如百年之前,掠過那些開拓漁村鹽田、逃離戰爭家園、黝黑粗野臉孔模糊的先民身影,生活是一場永遠不能退縮的戰爭。
我和非常多的老球迷一樣,默契地重新回在電視機前面,目送恰恰的榮退,重播那動人而雄辯的經典,宣告的不只是一個偉大時代的正式落幕,彷彿還有自己的青春,也無怨無悔地告別江湖,失佚的照片、失散的友誼和情人,宛如當著消失的武林,把武功祕笈徹底焚燬。
沒有火星恰,世界並沒有甚麼不同,只是我們從此不一樣了。日後在寶島的每一場國際賽,開賽之前,所有觀眾和球員都會有一個起身直立的國旗歌片刻,共同凝視遼闊外野冉冉升上高空的奧運會旗、內心有兩個永遠的背號:鋒哥的「52」和「23」高高懸起。這兩個數字將是所有球迷的密續與大手印,相信我們都會虔誠地將右手掌心輕輕放上左邊胸膛,彼此像故人一樣、坐下來,聊一聊曾經瘋狂的傳奇、交換一下信仰、說一說各自的旅途。
所有的台灣人都會一直一直記得你們站在前方。
謝謝火星恰。
作者為文學奬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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