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絕佳聲響效果與優異的現代管風琴，是衛武營國家藝術文化中心最值得稱道的硬體條件，已在國際樂壇擁有一席之地。結合這兩項優勢，衛武營自開幕以來就不斷舉辦並推廣管風琴演出，五、六年下來確實培養出熱忱樂迷，一般愛樂者也愈來愈能體會管風琴演出的獨特之處：那是錄音難以忠實重現、非聽現場不可的聲響震撼。你必須身在其中，才能充分領會管風琴聲響在空間裡疊合交融，演奏家以此創造神奇效果的美學。
話雖如此，從衛武營製作的一系列管風琴錄音聽來，錄音師尤子澤愈來愈能掌握管風琴的演奏美學，對衛武營聲響效果的理解也日趨完善。在最新專輯《萬彩雙琴》，我們可從收錄的兩首管風琴名作，巴赫《c小調帕薩卡雅舞曲與賦格》和李斯特的巴赫清唱劇《哭泣、哀嘆、憂慮、猶豫》數字低音主題變奏，聽到最好的證明。兩首都是經典名曲，而舒密特的卓越詮釋也不怕比較。他調配出的色彩組合，始終清楚呈現這兩首變奏的主題，音樂與聲響層次都能有條不紊地開展，巴赫聽來甚至還有思古幽情，於穩健速度中呈現懾人的情感張力。管風琴對李斯特而言，不只是另一展現技巧的工具，更是他宗教情懷的寄託。以巴赫的主題發想，他從心靈幽微朦朧處召喚出深不可測的狂風暴雨，精神性的冥想與潛伏意識中的魔性，兩者互為表裡、連動相生出震懾聽眾的掙扎哭號。舒密特在此充分渲染想像，將作曲家吐露喪女之慟的心聲做了極佳表達。無論是管風琴愛好者或是一般愛樂者，相信都能從這兩首的演奏與錄音中獲得感動。
兩曲管風琴獨奏已然精彩，這張專輯的藝術成就，在大提琴加入下更來到巔峰。雖然錄音呈現的是迥異於現場的音量平衡，但在極富品味與美感的後製調整下，兩個音量與發聲方法截然不同的樂器，竟能取得微妙的均勢與聲響協調。舒密特與楊文信在巴赫D大調奏鳴曲就盡情揮灑色彩，句法靈動活潑，在明亮愉悅的基調下華麗歌唱，確實是名符其實的｢萬彩雙琴｣。既是｢萬彩｣，自然不能只有鮮豔的暖色，亨德密特的《喪禮樂》（由兩位演奏者改編）和德國當代作曲家霍勒的即興樂曲，就有晦暗陰鬱的色調與苦澀悲傷的情感。在此二曲多數負責旋律主題的楊文信，展現他對現代與當代作品的深刻認識，表達貼切精準，風格堪稱無懈可擊。舒密特也創造適切的音樂氛圍，和大提琴共同探索樂曲的精神深度。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兩人演奏兩種版本，分別由劉聖賢與施耐德改編的《望春風》。這兩首都不是｢想當然爾｣，和聲老套、曲調剪裁保守的改編，但也皆留下原作質樸溫暖的情感，讓人一聽難忘又一聽再聽。很久沒有聽到像這樣一張兼具深度與廣度，專業度與娛樂性皆具的管風琴專輯，誠心推薦給所有愛樂者。即使只為《望春風》而買，也絕對值得你的投資。
衛武營首張管風琴＋大提琴專輯《舒密特與楊文信：萬彩雙琴》2024年10月全球發行
Christian SCHMITT & Wen-Sinn YANG
VARIATIONS OF COLORS：MASTERWORKS BY BACH, HÖLLER, HINDEMITH & LISZT
購買連結：https://npacwwy.tw/t11zqqva
【萬彩雙琴曲目表】
CD1｜楊文信與舒密特，大提琴與管風琴的極致演奏
1️⃣ J. S. BACH: Sonata in D Major for Viola da Gamba and Harpsichord, BWV 1028
巴赫：D大調古提琴與大鍵琴的奏鳴曲，BWV 1028
2️⃣ K. HÖLLER: Improvisations on the Spiritual Folk Song Most Beautiful Lord Jesus for Cello and Organ, Op. 55
霍勒：大提琴與管風琴的《美哉主耶穌》聖歌即興曲，作品55
3️⃣ P. HINDEMITH: Funeral Music for Cello and Organ (Arranged by Wen-Sinn YANG & Christian SCHMITT)
亨德密特：大提琴與管風琴的喪禮樂（楊文信與克利斯蒂安・舒密特改編）
4️⃣ DENG Yu-hsien: Bang Chhun Hong (Longing for the Spring Breeze) for Cello and Organ (Arranged by LIU Shen-hsien)
鄧雨賢：《望春風》，為大提琴與管風琴（劉聖賢改編）
5️⃣ Enjott SCHNEIDER: Longing for the Spring Breeze, Romance on a Taiwanese Folksong for Violoncello and Organ
施耐德：以臺灣民謠《望春風》而作的浪漫曲，為大提琴與管風琴
CD2｜舒密特跨越巴洛克到現代的管風琴獨奏
1️⃣ J. S. BACH: Passacaglia and Fugue in c minor, BWV 582
巴赫：c小調帕薩卡雅舞曲與賦格，BWV 582
2️⃣ F. LISZT: Variations on a Basso Continuo from the Cantata Weinen, Klagen, Sorgen, Zagen
李斯特：以清唱劇《哭泣、哀嘆、憂慮、猶豫》數字低音主題而作的變奏曲
作者：焦元溥
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國際關係組畢業，倫敦國王學院音樂學博士、大英圖書館艾迪生研究員。是臺灣知名樂評人、資深專欄作家、廣播電台主持人。著有許多與音樂相關的書籍，內容涵蓋音樂作品分析、詮釋討論、鋼琴演奏技巧解析、音樂家訪問、國際鋼琴大賽報導與文學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