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Mediaphone專欄】在營區,夜晚是非常安靜的,燈火與噪音都有管制,二十幾年前那個地方的周圍根本沒有什麼熱鬧的,只要關了燈,就寂靜到你能夠聽見外面草叢裡嘶嘶的蟲鳴與蛙叫聲。
我們從鳳山來支援也只是象徵性質的,所以才來了一個士官與兩個阿兵哥,分配到的地方也就是一個邊角的房間,所以連在外頭的小哨桌都沒有,只要入了夜,就是一片靜寂,只剩蟲鳴與風聲。
在軍中的那段時間,我的生活很規律,生理時鐘早就定型了,除非夜裡有任務要去執行才會逼自己起床。雖然那晚我故意讓自己盡量不要入睡,想聽看看阿海說的聊天聲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生理時鐘時間到了就會想睡,那天晚上我張著眼好像撐不到十分鐘吧,就已經睡著了。
我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隔天的早晨,我看著隔壁床的阿海已經坐在床邊,正在穿軍靴。
我起來整理內務摺棉被,邊開口問阿海:「我昨天巡邏回來後,順仔也睡了,我確定我們沒有說任何話,你昨天還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阿海坐在他的床沿,背對著我停下穿鞋的動作,猛的轉過頭來站了起來,一臉帶有怨氣的地說:「不是嘛,副排。我就是三更半夜被你們給吵醒的,兩三點就被你們吵到現在沒辦法睡,我是不好再去說什麼啦,反正再一個多月而已,不過我是弄不懂說你們現在這樣,是要弄我還是什麼的,你們還是要在夜裡聊天還是說話還是唱歌,我都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很客氣地向副排你拜託過了,可是你真的不能還在說什麼你們沒有在夜裡聊天,我明明就聽到了,你還這樣說,你真的不能這樣耍我…。」阿海越說越激動,緊皺著眉頭,臉上一陣紅又一陣白,更顯現出他的黑眼圈。
「阿海!你搞什麼,你在跟誰講話啊?幹什麼東西!」原本在我們後面的順仔突然很大聲地喝斥阿海。
說也奇怪,阿海那時突然緊皺著的眉頭突然一鬆,原本還忿忿地瞪著我,眼神突然變成無神的看著我,不,與其說看著我,不如說好像看穿了我,兩眼失焦呆看著前方,我那時感覺,阿海的雙眼只是看著我背後的某一處那樣。
「副排,能不能讓阿海今天白天先休息,他今天的班我先幫他值。」順仔推了推他那臉上那副厚的不得了的眼鏡對我說。他近視很深,差不多七八百度左右。
「副排,對不起,我不知道剛剛怎麼了,我不應該這樣跟你說話,對不起!」阿海剛剛的魄力一下子突然被順仔給罵沒了,突然向我道歉起來。
我看看阿海,又轉過頭去看看看看順仔,我突然有點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整個人蒙掉了,不知道這兩個阿兵哥到底在演哪一齣的。
這時順仔給了我一個示意眼神,我只能先順著他假裝咳了兩聲,拿出副排長官的口吻說:「嗯…那就這樣吧,阿海你今天先…先休息一天,你的職務先給順仔跟我幫你值,你可能最近有點太累了。」其實我對他們兩個用長官的口氣說話很不習慣,因為我們就三個人來支援,而且,我跟阿兵哥其實平常就沒有什麼上對下的擺態,我很少拿出士官的威嚴像現在這樣跟他們兩個阿兵哥說話。
阿海原本說他不用休息,可以繼續值班執行任務,但是在順仔的相勸與我的堅持之下,他也只能暫時先休息。他把軍靴脫掉後又回到床上,沒兩分鐘就沉沉睡去,進入夢鄉,看來阿海他真的是一晚沒睡,太累了。
我跟順仔盥洗後,走道餐廳用餐。結束我們的早餐後,我們一起默默地洗好碗盤,回到我們的寢室外面,我聽見阿海的打鼾聲從裡面傳出來。
順仔跟我很有默契地各點著一根菸,不過我們兩個也都沒說什麼。
「欸,順仔…。」我按耐不住先開了口。
「副排,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你先聽我說。」順仔打斷了我。
「好,你先說。」
「我們房間應該是有鬼。」順仔說出這句話後,像是終於釋懷了什麼那樣,將菸放進嘴
裡,前端的菸火被吸入的空氣燒得紅亮一陣。
「靠北…幹…。」我剛要把菸放在嘴哩,聽到順仔這樣說,手上的煙硬生生地懸停在我的嘴前。我看著順仔吐出剛剛吸進去的那口菸,又傻了,只能看著他,嘴裡嘟噥著國罵。
「阿海有來找我說過,他應該也跟你說過,說我們兩個晚上在聊天對吧?」
「靠夭,他也跟你說過喔?」
「對,他也有跟我說過。」
「到底是怎樣啊?阿不是啊,你又是怎麼知道是我們房間有鬼?」
「我本來是想說來這裡支援也只有三個月而已,忍耐一下也就過去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可是阿海現在變成這樣子,還是得跟你講一下,那副排,我說,你不要嚇到。」
「你趕快說,是怎樣。欸!等等,不是啊,你又是怎麼知道是我們房間有鬼?」我看著順仔的那張臉,突然開始覺得害怕起來。
延伸閱讀:Mediaphone》明德班房間邊角上的細語(上)
作者為喜歡怪談的影像工作者,YouTube影音頻道為「阿杜給你拍拍」
https://youtube.com/user/fbdu66
明德班照片來源:文化部文化資產局
●原發表於網路,經授權刊登
●專欄文章,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