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定看過西藏風光的影片,高山、湖泊、草原、雪山、寺廟⋯⋯那片高原上有太多令人屏息的自然之美,加上藏傳佛教信仰,更添神秘、神聖性。久而久之,這樣的印象也成了一種成見,藏區、藏族人被「標籤化」了:美麗的風光、放牧的牛羊、純樸的人們,不是歡歌樂舞就是虔誠地轉經、磕長頭⋯⋯這幅如觀光局宣導片的藏區印象,想必許多人不會滿意。
終於,出現了這樣一部「從西藏人心中看見西藏」的電影——《阿拉姜色》(註:《阿拉姜色》是一首藏族民歌,意為「請您乾了這杯美酒」)。不再執迷於呈現藏區的美麗風光,而是聚焦在「人」身上。人,不管是哪裡的人,都有共通的人性,生命裡要面對的問題都差不多,情感與傷痛、遺憾與成長、再生與救贖⋯⋯這些或許不像自然風光那般「好看」,卻更深入人心。
四月上旬,走進電影院欣賞這部幸運被「抽中」(一年只有十個名額),得以在台灣上映的大陸電影。十幾二十分鐘我就流眼淚了,自己都感到意外——這部電影把人世的無常、人的情感和信仰的純粹都表現得真好。
在這部電影裡,藏族人不再是模糊的刻板印象,而是活生生的人。第一次在電影裡看到藏族人去城市裡的醫院看病、媳婦會買電動刮鬍刀給公公、會買汽車玩具給孩子,有時他們不穿傳統服飾、會說漢話⋯⋯《阿拉姜色》的藏族青年導演松太加曾在訪談中表示:「藏區的自然景觀是優勢,但對我來說也許是糟糕的。我更關注的是那片土地上的人,因為我就在這兒成長,對藏區感情很深,所以對那些標籤化的、符號性的東西有點反感。在那些鏡頭裡,人已經不存在了,人的生命力和個體性都被忽視了。」
這是一個關於「重組家庭」的故事。俄瑪在前夫病逝後與羅爾基再婚,和前夫所生的兒子諾爾吾住在外公外婆家,性格古怪而倔強。俄瑪不幸也得了重病,得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之後,她決定不再上大醫院求診(她不想在死的時候身上還插著一大堆管子⋯⋯前夫就是在醫院裡這麼走的,每一想起,她就很不忍心地流眼淚),而是實踐當年曾答允前夫的諾言——到拉薩朝聖。
她對家人隱瞞真相,上路。剛開始有兩個姊妹護持她,幫他背著帳篷、鍋具等行李同行。但艱辛的朝聖之路哪是所有人都能走的?兩個姐妹先後落跑了。俄瑪哭了一場後,一個人繼續前行:把行李先背到前面幾十公尺處,再來回繼續⋯⋯這樣的朝聖方式真令人不忍,但也為俄瑪的決心、誠心而深深感動。
故事在羅爾基得知俄瑪的病情真相後來找她、兒子諾爾吾也跟著舅舅來看媽媽後發生了大轉折。雖然妻子不聽勸(不願上大醫院治療)加上嫉妒妻子和前夫的感情,羅爾基一氣之下拂袖而去,但終究放不下,把老父親安排好之後,他趕來陪俄瑪同行;而諾爾吾也不願回外公外婆家,而要跟著媽媽⋯⋯原本不同意的俄瑪不久轉了念:這就是因緣吧!於是三人一同走這朝聖之路,也有了一家三口悲傷而又美好的最好相處時光。
由於真實呈現人物,觀影時自然能趨近劇中人的心理和感受,不但劇中人在面對生命裡的重大課題,觀眾裡心裡也在問:如果生命中只剩下幾個月,我要做什麼?什麼是最重要的?我想怎麼死?如何面對生命中的缺憾、無奈?
除了母子之情、夫妻之情,在片中,這對「父子」之間關係、情感的轉化,更是令人難忘。羅爾基深愛俄瑪,但年幼喪父的諾爾吾因為羅爾基對俄瑪的愛(獨占式的男女之愛)而又失去了母親,對羅爾基自然心有怨懟。俄瑪在途中病逝後,這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子」未完成俄瑪的遺願繼續前行。羅爾基意識到自己對諾爾吾的傷害,在朝夕相處的朝聖途中,他在彌補;漸漸鬆動了諾爾吾緊鎖的心扉,在最後即將抵達拉薩前,一向冷漠的諾爾吾竟也對羅爾基說了一句傳達歉意、體貼的話⋯⋯這一剎那,心被深深觸動了!人是會改變的,真誠、真心可能改寫一切,而同時,這兩個人也都得到釋放與救贖——這,不正是生命最閃耀而靈動的美,生命裡最重要的課題?
引人深思之處有很多,像是途中幫助羅爾基的人,他對這朝聖的一家三口似乎特邊關懷、願意幫忙,後來才知道,原來他的父親也曾到拉薩朝聖,但當時他太年輕、不理解,不支持並怨懟父親,直至自己也成為父親後才理解,但想彌補已經來不及了⋯⋯
不禁想起那兩個丟下俄瑪「落跑」的姊妹,原本對她們很不以為然,突然就釋懷了:眾生都會犯錯,也都可能有醒悟、改過的可能。萬事萬物皆互為因果,不能以眼前事斷定一切啊!
這是令人感到深深慈悲的一部電影,也是一部闡述佛法、非常真實而生活化的電影。佛法不離世間覺,就在日常生活、生老病死、各種角色與關係裡⋯⋯去行、去悟。
每個人的一生,不也就像一場朝聖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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