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簡秀枝專欄】應景農曆新年的藝術創作,要屬康木祥的《紅鞭炮》,直白中,有他的堅持與草根性。
外型,十足的現代古人,及肩灰白長髮,滿臉鬍鬚,黝黑顏容,完全不加修飾,對四年級生來說,彷彿回到童年布袋戲,那個「哈嘜哈嘜」怪老子的記憶中。
1961年出生,不過61歲,但看起像80歲的耄耋老人。變老變醜,他不在乎,直說,真誠與純粹,比較實在。
雖然康木祥有妻、有女,但有過龜山島獨自隱居一整年的經歷。喜歡接受挑戰,於是反璞歸真,回到沒有電燈、天然瓦斯、自來水、抽水馬桶的孤山野境,他竟然存活得下來,一閉關就是一年餘,讓人嘖嘖稱奇。
在那靜謐山林中,他日升而起,日落即睡,潛心創作,自得自在。
從苗栗木藝鄉起家,他不希望自己做一輩子工匠,成為工藝家。他一心想學朱銘,因為朱銘就靠太極創思,甩開所有工匠印記,優遊於當代藝術創作中,廣為人知,那怕朱銘對於太極創作,也有技窮時候,他回到人間,繼續以三姑六婆,形朔三軍將士,外界還是把朱銘視為當代藝術家,耐心等待他的當代創意再起,繼續引領時代風騷。
康木祥也有朱銘一樣的熟練雕刻技藝在身,他可以把佛像,雕得唯妙唯肖,壽翁人偶,栩栩如生,一點也不輸朱銘的早年的關公、水牛木刻雕像。但他心知肚明,毛蟲不化蛹成蝶,不會有動人的羽翼。於是他丟開木頭、雕刀,希望從媒材的超越、跨越中,走出不一樣的路子,更展現他的企圖心。
101大樓是台北地標,是全世界對台灣的印記,跨年煙火的燦爛耀眼,舉世聞名。康木祥希望踩在101的巨人肩頭上,借力使力。於是,他設法標得101大樓升降電梯的退疫鋼索。那是油污滿佈、堅硬粗糙的金屬工業製品,因為骯髒、頑強,沒有人會去動它腦筋,更別說拿來當藝術創作材料。
就是因為蠻荒孤島無人住,油污鋼索沒人要,像置身在沒有穿鞋的非洲偏鄉裡,前途未卜,但埋藏著他的獨特機會,於是,他一頭栽進,無怨無悔。
康木祥以「環保再利用」為發想主軸,延伸創意。他認為,退役鋼索,與誤入歧途的監獄兄弟一樣,渴望更生,期待再起。他透過繁複手續,申請到更生人的共製,因為他希望創作留人味,有人性,還要有斑斑血淚。
特殊化學劑洗鋼索上的油污,很辛苦,但就是因為苦,倍讓監獄兄弟們珍惜那樣的磨練,彷彿自我救贖,因為吃得苦中苦,才能成為人上人。更生人,身在監牢,心在妨間,他們期待有朝一日,像去過油污的乾淨乾索,帶著蛻變的自己,重新融入社會,擠身人上人。
獄中兄弟的孜矻拼搏,成為康木祥蓄積了滿滿的感動與能量,他運回清洗後的乾淨鋼索,進了工作室,拉著長長的鋼索線,細心緩慢地纏繞著,形塑出胚胎,像母親懷在子宮的胎兒,一眠大一寸,慢慢成型,加大體積,最後瓜熟落蒂,破水而出,迎向人間。
一條鋼索,內含2百多條鋼線,要拗要剪,何其困難,尤其要把鋼索線,變成涵藏生命力的孕體,真是刻骨銘心。康木祥細心感受每一個懷胎生育的母親,萃煉出的正是愛、希望與感恩。
當鋼索作品,佇立在曠原街頭,或是各地美術館裡,大家咀嚼的是那份苦盡甘來,還是源自大自然天地裡的生生不息。
近幾年,康木雄讓一條鋼索,連結全世界,饒富生命力的當代藝術被觸摸到,而蕞薾島國的台灣,也隨著他的作品,周遊列國,紥紥實實地被看到。
藝術無國界,他鄉遇故知,康木祥帶著散髮、白鬍鬚的身影,飛進飛出,在天涯,在海角,串接回來濃濃的人性關懷與藝術讚嘆,無遠弗屆,久久不去。
華人是個愛熱鬧的群族,逢年過節,敲鑼打鼓、舞龍舞獅,火藥鞭炮,是老祖宗的科技文明,而台灣紅,又是最接台灣地氣,康木祥奇發異想,善緣齊聚,創意再起,成就了《紅鞭炮》系列作品。
康木祥不改廢物再利用的環保性格,他收集大量廢棄滅火器,同時清洗整理,經過冗長程序,解構原物品所有功能,再重置理念,加材配料,增添顏色,建構出嶄新造型與美感。
農曆春節,少不了鞭炮,紅色大喜,果然,置入老祖宗火藥原理,新瓶舊酒,古今緣聚,威力無比,也美不勝收。
望著生鏽的雕刻刀,康木祥的當代藝術創作之路,沒有投機,不容取巧,而且只能拼命向前,永不回頭。那是一條踽踽獨行的孤獨路,但他心甘情願!
作者為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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