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藺奕專欄】貴婦朋友邀請我到家裡,希望她親手購地自建的城堡豪宅,能與藝文影視活動有更深的連結、綻現新生命。而我總相信施予和所得是守恒的,但願釋放的善意,能在冬季來臨之前,換得一些命運的寬宥。
聊著聊著,暮色在我們周圍打上了光。
「來,上我車,我載妳去透透氣。」她家離太平青鳥只有十分鐘車程,而且一半路途貼向海。就快接近時,上坡的彎路狹窄且崎嶇,我突然想起26年前九份的基山街。
當時基山街還不是熱門景點,第一位去開禮品店的「外地人」是盧阿姨,那塊木質店招的藝術字已經刀刻過了,卻沒人上色,她和母親一邊聊天、一邊拿出一堆廣告顏料慫恿我畫,我也就傻傻地做了,當我踏上凳子把招牌掛好,望著空蕩蕩的基山街,心裡十分困惑,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有白癡才會上來買伴手禮。
兩年之後,等我從美國念書回來,基山街已經萬人空巷了,母親也開一間水晶禮品店,只要遇到親友上來,我都得意地帶他們去街口看那塊我親手彩繪掛上的店招,全盛時期,盧阿姨在九份擁有超過六間店鋪、還有民宿。
現在回想起來:什麼時候做甚麼決定、學業、工作、為什麼和A約會、結果卻選擇A的閨蜜B結婚,其實都是命運的巨變。只是當時寫在日記上,相當沉悶和平凡:「燥熱的下午,枯燥塗著廣告顏料,尿急得提前、因為公共廁所有點遠⋯⋯」還以為是生命中普普通通的某一天。
太平青鳥位在基隆的好萊塢「KEELUNG」這幾個巨大英文字母的眉眼之下,我願意以原價買下一本《失衡的電影文本:王家衛電影分析》,很大原因是書架上的陳設,讓人有種一期一會的無常感,或許正因如此,才讓人覺得,這些書需要被收養、被繼承,書店不倒的秘訣是不能讓人產生厭倦。
「送給妳,這樣妳家就可以辦一場讀書會了。」朋友笑了,她一直想幫我好好拍張長腿照,拍照時她喜歡講日語,我就想笑,覺得自己是無毛的花輪君。
帶著新書出來,窗外暮落與夜晚短暂地相擁,懷裡揣著故事,可能是一首詩、或是一陣海風。
基隆港內,威海營區131艦隊泊靠的是諾克斯級飛彈巡防艦,後方的郵輪仍在等待,希望尚未起錨,夢想的影子釘在怡靜的海岸。新月如鉤,舊星如願,巨大霓虹的「KEELUNG」被電流無限放大,人為修整的港都風情。
有單身的女孩支著矮牆,她也望向海灣,內心寬敞的孤單,簡直有八線道,很久才有一次真正的運送,如此浪漫電影場景,我想,如果她摸著心口把它壓一壓,還能擠壓出一絲被幻覺加持的甜,那甜,將開往昨夜的碼頭、甚至吵醒二分之一個太平洋。
作者為文學奬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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