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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化鵬/往事如夢幻雲煙 亂世情緣

「飛將在,一直都在,只是青春一去不回來」「飛將在,一直都在,只是轉身家園已更改」—節自電影「疾風魅影」主題曲

楊賢怡學長告知,黑貓中隊空戰英雄張立義,6月12日,已因心臟病辭世。我聞訊憮然,在大時代的悲劇中,又一名空軍英雄,無聲落幕,結束了傳奇的一生。可是,我相信黑貓中隊可歌可泣的故事,將永遠流傳。

民國五十年,美國為了想了解中共核武的發展,又不想淌入戰爭的渾水,於是提供U-2偵察機,在台灣成立了黑貓中隊,由台灣的飛行員,冒死深入大陸,進行「快刀計劃」的空拍任務。民國五十四年一月的一個深夜,飛行員張立義駕著外號「蛟龍夫人」的U-2,帶著一萬二千尺長的底片,凌雲御風,飛越大江南北和祟山峻嶺,一路進行軍情蒐集的任務。不料,在包頭七萬英呎的高空,被中共的飛彈擊中,他跳傘逃生,墜落在內蒙古的沙漠,飢寒一夜,隔日被俘,送往北京審訊,後又下放南京勞改,從此在大陸待了十八年。

當時,兩岸隔絕,渺無音訊,空軍以為他已殉職,在碧潭空軍公墓為他設立了衣冠塚。那年,他三十六歲,他和夫人張家淇是青梅竹馬,兩人伉儷情深,育有一女二子。當張家淇從長官處,獲悉夫君為國殉職的消息時,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空軍為了照顧孤兒寡母的生活,安排張家淇到華航工作,領一份微薄的薪水獨立撫孤。她一直不能接受夫君已過世的事實,但生死契濶兩茫茫,直到九年後,經人撮合,她才改嫁給陸軍上校何忠俊。

誠厚篤實的何上校,無怨無悔,幫張家淇撫養三名子女長大成人,並為岳家二老送終,兩人過著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子。不料,世事多變化,國際情勢急轉直下,美國和中共,這兩個死對頭,竟會無預警的建交。張立義也獲得中共釋放,年逾五十的他,已䴤滿面、鬢如霜,做夢也沒想到,年輕時出一趟任務,竟會妻離子散。前塵往事,百感交集,他搭上了前往香港的火車,十八年未見面的妻子還好嗎?當時的幼兒還在襁褓之中,如今長成什麼模樣?老淚縱橫的他,既興奮又期待。

誰知歸鄉的路,竟是如此的困難重重,台灣當局認為這是中共統戰的陰謀,將他拒於門外。當張家淇突然獲知張立義生還的消息,不啻晴天霹靂,接著又知道他深陷香港,有家歸不得,更是憂心如焚,深怕他又被遣返大陸,於是千方百計趕到香港和他會面,垂老的兩人,相擁痛哭,張家淇知道他並未再娶,內心糾結,泣不成聲。

張立義困在香港,進退不得,後來在美國中情局的安排下,到美國住了八年,民國七十九年,在空軍同袍竭力爭取下,他終於回到久別的台灣和家人團聚。何上校有成人之美,二話不說,和張家淇簽了離婚協議書,悄然搬到榮家獨居,後來不知所終。張立義和張家淇夫婦,也遷居美國和子女同住,這對亂世夫妻相處了十二年快樂時光。民國九十二年,張家淇因病撒手人寰。

隨著張立義的過世,往事如夢幻雲煙,已隨風飄逝。張立義有情,何上校有義,他們三人,共同譜成這段亂世情緣的故事,將永留人間。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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