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不成眠,就想起了舜華。
在崔舜華散文的編前會上,我提到了蕭紅(而後言叔夏在序中也提到,不禁會心)。舜華總讓我想起蕭紅,想起他的傳記電影《黄金時代》。
「你知道我只想安安靜靜寫作。我不能選擇怎麼生怎麼死,但我能選擇怎麼愛怎麼活,這就是我的黃金時代。」
把文學與人生纏繞了,她們活成自己的作品,她們愛這世界,既狂烈又赤裸;她們渴愛,愛得自由放蕩;她們愛天堂的善,也愛地獄的灼灼烈火,焚燒的痛楚是活著的明證。
還能更誠實嗎?誠實其實是兩面刃。於是我們也說謊也悖德,於是世界迎來也傷害更挫敗。
一敗塗地,詩人說。
這是崔舜華的第一本散文集。與她過去三本詩集不同,詩是曖昧的,但散文你不能不的要剖心,這是心、這是血、這是痛之濫觴,這是詩裡的樹洞。
於是她寫了她的生命,那些挫折的青春紀事、那些家庭裡的風雨,那些寂寞的街,微不足道的擦身者,還有那些懺情的慾望。書寫真的能夠滌清一身的傷嗎?書寫可以對抗貧窮嗎?書寫可以戳破人際之間的虛偽嗎?
她走路、抽菸、喝大量的咖啡,她幾乎不怎麼吃,有時我清楚看到她外顯的焦慮,但雙眼又是那樣清明的誠摯的;她揚首媚型,身上旁人永遠無法駕馭的明黃、唇是紫黑、髮是艷金,她不需要張力,她自己就是張力。
但又每每啊,我望見她心裡那隻在森林裡跌撞走失的小鹿。
謝謝舜華寫了這本書,把生命中所有的痛安靜的攤在骯髒的地板上。這世界誰比誰清明,誰比誰乾淨呢?
「我們能夠告訴別人的,全部都不是真的。」
讀她的散文,與她一同親吻那些髒。那正是銀淨雪地裡,最最的純粹。
過去一年多,舜華開始畫油畫,她沒拜師,素人一般畫出她眼下的人與事。這次的封面,我們用了她的畫作。
作者為寶瓶文化社長兼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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