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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若彤》難忘的逃兵命案

    【愛傳媒張若彤專欄】當年服兵役,我當的是憲兵,下部隊一直到退伍,都是少尉憲兵官。
    憲兵官的工作非常的雜,一年多的部隊生涯,主要辦理軍法案件、軍紀案件,也實際負責正副元首(及前元首)到南台南時的中衛區警衛規劃。參與過陳總統嫁女兒那場任務,也護衛過李前總統和許文龍從安平出海看夕陽。最高處理過轄區內一上校酒駕,也處理過酒後大鬧警察局的士官長。
    有一度,媒體盛傳有國軍軍官在牛郎店兼職,上級於是讓我們協同警方去衝了幾波,我還約了兩位牛郎來隊泡茶聊天、給他們一點壓力。衝過幾間地下錢莊,抓過幾次毒品案。兵變跳樓的義務役士兵、開會到一半過勞猝死的營長,都參與過相驗。
    當年我們隊抓逃兵的績效非常好,一度除了十年以上積案之外,所有逃員全數逮捕歸案。其實說穿了,方法其實不難,就是用錢追人。而絕大部分的逃兵,都是在一個地方被捕的:「網咖」。
    是的,絕大部分的逃兵都是在網咖抓到的。有一次,我們的緝逃小組發現了通緝對象,會同調查官殺去某網咖逮人。調查官認清了人,上前拍了拍肩膀,喊了他的名字「某某某!」
    沒想到,整間網咖大概有一半的人都站了起來,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以為我們是來尋仇找麻煩還是什麼的,正準備為他出頭。我們調查官把外套裡的槍亮了亮:「憲兵掠人,無拎哎代誌。」瞬間人就都坐下繼續玩他們的遊戲,人也順利帶回。
    帶回之後主要就是我的工作了,得趕在法律規定的時間內把筆錄做完並移送。有意思的是,在我憲兵生涯中所抓到的逃兵,絕大部分逃兵的理由都是同一個:「賺奶粉錢」。
    就是說,這些兵的七辣生了小孩,每個月六千多元(當時二兵的薪資水準)的錢根本不夠嬰兒開銷,於是他們只能逃兵去賺錢。當然,我當時是很懷疑,那你們都在網咖打遊戲是怎麼回事?
    但無論如何,我是支持義務役基層士兵薪水高一點的,這是一種莫忘世上苦人多的邏輯,雖然我自己沒能享受到很幹。
    所有這些處理的逃兵中,比較特別的是我遇到的第一個逃兵,這人其實是來投案的,非常白淨的一個男生,進來就問我可不可以讓他先吃點東西,我答應了,沒想到他從背包裡拿出了一袋:榴槤。
    把我的偵訊室搞得全都是榴槤味,久久不散。退伍前看到軍法案件通報,又看到他的名字,原來他在軍監裡面,被其他的男受刑人......。
    而處理過最難忘的一個逃兵,則是⋯⋯嗯⋯⋯實際上沒有處理,但問題就是出在沒有處理。
    當時我是以一個北部人到南部服役,一有三天假期,我就會固定回到老家去。我們這些法律系所畢業的預官,是國防部特別安插在各個基層單位做合法性控制的,一般來說,出一些比較複雜的任務,隊長都希望我跟著。
    壞就壞在緝逃掌握到一名積案逃兵的行蹤時,我正在放假,正常來說,任務需要,那就把我召回就好,但隊長算很尊重我們讀書人,想說就差一晚,我隔天一早收假再衝就好。沒想到,就在那一晚,這位積案逃兵被人槍殺在旅館內。
    問了他告別式的日期,去送了他一程。後來時常想起這件事,如果當時我人在台南,或許可以保住一條人命?

 


作者為《究竟二二八》作者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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