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王鳳奎專欄】黃叔老兵不死,只是休息了!一生戎馬的黃叔,不知是否真的累了,去年七月終於撐不下去,躺下來休息了。走時無聲無息,恰好是父親第二次住院,也是疫情管制嚴格的時候,黃嬸是在父親出院後才通知我們,父親連告別式都無法參加。或許是因為如此,父親一直掛念黃叔死後在哪裡?
父:「黃璞,我來看你了。唉!世事就是如此啊,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的身體也不大好,走路也成問題,今天才來看你,謝謝您。」
看著父親把眼睛湊近黃叔的塔位,手不斷撫摸塔位的門板,搜尋黃叔的名字。
父:「極樂世界,沒有黃璞的名字嗎?」
我:「名字在這裡!」
父:「看不見!」
對眼花的父親而言,黃叔的名字是真的小到看不見,連我若不貼近名牌仔細看也看不見。黃璞這個名字不僅看不見,其實隨著黃叔的「休息」也消逝在這個世間,以後能夠找到黃叔這孤伶伶的休息之處不再是「黃璞」這個名字,而是大溪和平禪寺永福金寶塔的塔位號碼「菩603-3」,只是黃叔沒有後代,又有誰會想知道這個沒有生命意義的號碼呢?而對眾多苦命的老兵們來說,當年沒有戰死沙場,成為亂葬崗的無名屍,現在縱使有個存放骨灰的塔位,除了也將凋零的老兵同袍還可能記得他們的名字,得以休息的老兵依然是火化過的無名屍而已。
我:「爸爸,我們要離開了,您還有什麼要對黃叔講的嗎?」
父:「沒有什麼可以講的,就安心休養好了,已經都是這樣了,想找回來也不可能。唉!安心睡覺最好,爭取來年再見!」
黃叔是當年父親在大陸來台前8位結拜兄弟之一,小父親9歲,與呂伯伯算是父親最親的兄弟,不若父親很早就退伍,黃叔隨軍來台後就投身軍旅直到中校軍階退伍。由於黃叔文筆不錯,又寫得一手好字,在部隊一直從事參謀工作。因為軍旅生活不定,黃叔的前一段婚姻以離婚收場,更不幸的是唯一的兒子早他而去,晚年的依靠就是再娶的黃嬸。
在去年臥病前,黃叔一直與父親保持經常性的聯絡,即使自己身體不好,偶爾會與黃嬸從桃園到新竹探望失智的父親,甚至陪父親打麻將。原本還答應參加去年父親的百歲大壽,不過就在父親壽宴的前兩個月就因跌倒而無法行動,從此失智父親最常念念不忘的親友就是缺席壽宴的黃叔,在得知黃叔去世後,父親更是惦念著要去看黃叔。然而父親去年兩度病危住院,雖然老天保佑,父親得以安然出院,但身體一直需要特別照護,直到年前,我才答應父親年後要帶他去看黃叔。
初四那天早上,我與哥哥帶著父親開車前往黃叔休息之處,去程一路下著綿綿細雨,等我們抵達位於大溪的靈骨塔停車場,驟然雨歇直至父親結束探望黃叔,感覺是老天特意在照顧以輪椅代步的父親。
在回程的路途上,我從後照鏡看去,父親顯得睡得安詳,即使滂沱大雨捶打著車身噠噠作響。
黃叔,您安心休息了,來年我再帶父親來看您!
作者為東海大學EMBA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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