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傳媒Mediaphone專欄】年前換了工作,終於穩定了下來,也完成了今年的所有手頭上的待辦事項,剩下兩三天,終於又有時間,可以好好來把這幾個月來所聽到收集來的故事寫出來。
因為寫作材料還是以友人口耳相傳與一些自己在工作上的閱歷所收集而來,在類別上還是使用經驗,寫作上還是會有腦補潤飾的部分,增加閱讀性,就請各位多加包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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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任新公司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要前往高雄出差。
因為是菜鳥,所以部門主管請一位資深的前輩與我搭一組,一起前往屏東。這位資深的前輩的綽號是浪人,我稱呼他浪人哥。浪人哥沉默寡言,主管介紹我們認識時,他只對我說了句:你好。
隨著我們為了這次前往高雄的工作事前準備,我才與浪人哥慢慢聊了起來。
他身材高大壯碩,不過卻意外地在一些小地方卻非常細心,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好幾次我寫的案子裡頭有錯字,隔天早上準備要到辦公室去報告時我才發現有錯,不過到辦公室後發現檔案裏頭的錯字,都被改過了,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浪人哥在前一天看我的案子時,就默默地幫我順過了整個文案。
粗心如我,好幾次犯了諸如此類足以被長官臭罵一頓的錯誤,都是浪人哥默默地幫我處理掉了。
浪人哥,你有看這篇文章的話,向您致意,真的很感謝您耶。
有玩過switch風花雪月的話,浪人哥就像最後變成魔獸,在青獅子陣盟裡的杜篤,可憐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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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當日,我們早上五點,就在公司集合一起前往高鐵站。
到了高雄之後,我們就開始按照先前擬定的計畫,開始東奔西跑處理工作的事情。我還記得那天中午在後庄吃了丹丹漢堡,外地人很神奇地看到在漢堡店裏頭有賣麵線這件事情。
那天下午,我們到鳳山共同市場去取得一些必要的資料後,我向商家買了兩罐罐裝黑咖啡與浪人哥一起走到市場外面,等我們叫的車來載我們。
浪人哥站在路旁點起了他的35菸,默默地看著馬路對面的一堵圍牆。我那時不曉得圍牆內是什麼建築設施,不過感覺是軍用建築還是基地之類的。
「浪人哥,今天的工作還算蠻順利的。大概我們六點前就可以到飯店裡去check in了。車等等就來了,要不要先喝個咖啡提提神。」我將手上的咖啡遞給浪人哥,一邊打開自己手上的咖啡。
「謝啦。」浪人哥接過我手上的咖啡,不過沒有將它打開。「我記得你之前我跟我說過,你好像有在寫什麼鬼故事,所以在收集鬼故事。」浪人哥一樣看著馬路對面的圍牆邊吞雲吐霧邊說著。
「對,我自己的一個怪怪的興趣啦。哈。怎麼突然說這個?」我說完喝了一口咖啡。罐裝的黑咖啡,與現磨豆子泡出來的咖啡不同,總是給我一種三合一咖啡的味道。
「你知道那對面圍牆裡頭是什麼地方嗎?」浪人哥轉過頭來看著我說。
「不知道耶,看起來…看起來好像是軍事用地是嗎?」
「這裡現在是海風社區公園。」
「原來是公園啊,我以為是什麼軍用設施用地。」
「它的確是啊,我二十幾年前在這邊當兵。」浪人哥把35菸大大地吸了一口,再緩緩地吐出。
「是喔!」我不自覺地也開始看著馬路對面的這一堵圍牆。
圍牆沿著整條馬路圈著裡頭的那塊地。左右兩邊看不見圍牆的盡頭,較遠的牆上,寫著「敦親睦鄰」四個藍字。這四個字寫在牆上藍邊白底的四個圈圈裡,讓這一長排已經斑駁的牆面看起來更添了一些滄桑的歷史感。
圍牆上轉繞著層層防止宵小翻牆入內的鐵絲圈。圍牆本身低矮,我們站在對面馬路邊,就可以看見裡頭的建築物。
我看著對面種在圍牆裡頭,但其枝葉旁幹卻越過牆上的鐵絲圈伸展而出的蒼鬱老樹不發一語,心中期待地默默等著,因為我知道這裡有個故事等著我來聽了。
「我這裡有個故事,不過是很久以前的記憶了,有些也記不太詳細了,要聽嗎?我們的車來還有一段時間吧。」浪人哥熄掉了香煙,他拿出自己口袋裡頭的菸頭小匣,將菸屁股放進去匣內,我看見那小匣內已經有幾個今天浪人哥抽剩的菸屁股。我雖然很討厭菸味,但卻很敬佩像浪人哥這樣可以不亂丟菸蒂的癮君子。
「當然要啊,我求之不得。這個地方有點小偏遠,我們叫的車來還很久啦。你說,我聽。」
浪人哥打開咖啡,飲啜了一口,開始慢慢說起二十幾年前他曾在這裡任軍職所發生的事情。
「二十幾年前我當兵時是憲兵,某天上頭來了一組長官將我們這些菜鳥憲兵集合起來,開始遊說要我們簽志願役。那時我傻傻地覺得當兵可以領比別人多,退伍還可以存一百多萬,而且又可以當士官,好像不錯,一時衝動就簽了三年辦下去。」
「哇,一百萬耶,你怎麼用那一百萬?」
「最好有它馬的一百萬啦,什麼狗屁一百萬。我退伍時一樣沒錢窮光蛋,都花光光,錢沒了,人生三年半也這樣沒了。那時候簽下去是我這輩子少數幾件可以讓我後悔的事情。」難得聽到浪人哥說出對什麼事情發表想法,感覺他對簽志願役這件事情真的很不滿。
「我那時候是甲種的憲兵,在鳳山憲兵隊服役。那時候海軍陸戰隊的乙種憲兵隊移防三個月,所以要我們去支援,我就跟兩個阿兵哥一起過去支援。支援地點就是你現在眼前看到的這個地方,那個時候叫做鳳山明德班。」
「明德班!?那不就是關押犯軍法的阿兵哥的地方嗎?原來這邊是明德班啊。」
「對。你知道這邊曾經發生過阿兵哥逃兵翻牆,結果被打死的事情嗎?打人的後來都被判刑。」
「知道啊,原來就是這裡啊。」
「我就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一年來這邊支援的。」
「嗯嗯。」我又喝一口咖啡,還是一樣的三合一味道。不過我的注意力,已經不是在那個咖啡的味道了,而是聚焦到二十幾年前眼前這片圍牆裡頭了。
「那時我已經是中士副排,來這邊是憲兵隊的據點主官,那說支援也不是什麼強度很強的工作,我那時值班的時候,就是在門口他們海陸哨所後面的平房裡,有一間值班室裡頭看電視。那沒值班的時候就在營區裏面東晃晃西晃晃,然後有一個比較麻煩的就是要定時巡邏這個例行工作,因為是定時的,所以晚上也得起來去巡。」
「巡邏?」
「對啊,巡視整個明德班的區域。要繞一大圈,走完都要半個小時吧。我當作在運動。」
「是喔,裡面這麼大喔。」我又看了一下對面那向左右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低矮圍牆。
「對,就是這麼大。那時裡面還有日本時期那時留下來的水牢,有兩座大小水牢,有一座改成磚造的水塔,就是把犯人關到水裡去的那種地方。」
「我查到了,原來這裡以前是日本海軍鳳山無線電信所…嗯…還是一個招待所…招待某些人…。」我在一旁用手機查詢了一下網路,看到了這個地方在以前是用來作為「特殊招待」的地點。
「什麼招待所,就是逮捕政治犯跟思想犯之後,關他們的拘禁地啦。
那時我準備來這邊支援的時候,就聽我們鳳山憲兵隊的人說很多人以前在這個地方被刑求過度,受不了酷刑撐不住就死了,我乙種憲兵隊的朋友也說這邊有鬧鬼的傳說,像是大水牢那邊就常常有白色的人影在那邊走著,或是常常聽見邊拍打水花邊尖叫邊哭的聲音。
不過那時剛到支援的時候,我也不會在意這些流言,有時候晚上巡邏,也沒有什麼異狀,可能也是年輕身體好,當憲兵的陽氣也重,沒什麼在怕,不過後來開始出了一些狀況,就開始有比較在意。」
「出什麼狀況?」
「我剛剛說有兩個憲兵阿兵哥跟著我一起過來支援,那我們在這邊睡的房間是平房,所以門進去之後,牆邊就是三張床並排。
在床腳對邊的牆面有掛鉤,我們用來掛甲種憲兵服,牆邊還有放小衣櫃,我們的鋼盔放在衣櫃上面,是我們憲兵的那種白色很重的鋼盔,戴久了,整個頭都會痛的。
這個房間本來不是給憲兵隊住的,就是因為我們要來支援,所以就弄給我們暫時住的地方,那我們三個也沒有說什麼,因為乙種憲兵隊,移防三個月就要回來了。他們回來後,我們也就要回去鳳山憲兵隊,也就三個月而已,所以就這樣暫時住下了。
那三個床我們就隨便挑,我就睡在中間第二張,兩個阿兵哥就一個睡牆邊,一個睡在門邊這樣。
對了,我剛剛不是說有一個外面鬧鬼的大水牢嗎?那就在我們住的這棟平房外頭旁邊不遠而已,一個柱體磚造的建築物。」
我聽浪人哥說著,一邊想像那個空間與環境。
「來了之後的頭一個月,都沒什麼事情,每天吃飽值班看電視,巡邏時間到了就去散步巡邏,也是順順過。晚上巡邏到水牢有點在意之前聽的鬧鬼傳聞,不過因為任務在身,所以也挺起勇氣走過去巡邏,結果什麼事也沒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發生過。
這樣一個月過去了,我也就把之前那個什麼聽到鬧鬼的傳聞當作無稽之談,不當一回事了。
後來,差不多過了一個半月後,跟著我過來的兩個阿兵哥裡頭的其中一個跑來找我,他就是睡在門邊的那一個,他叫做阿海。
阿海在某天下午,我在門口海軍陸戰隊的哨點後面的房子裡頭值班,無所事事看著電視的時候,他有點畏畏地跑進來找我。
他在值班室的門口敲了敲門。「報告!」
「進來。」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邊看電視邊打瞌睡的我突然清醒了一半,半挪著身體看著門外,想看看是誰,定眼看看,原來是阿海。
阿海推開紗門,紗門發生幾幾嘎嘎的聲音,阿海走了進來。
「阿海喔,怎麼了,什麼事?」
「報告副排,那個...有點事情想要拜託副排。」
「不用拜託,你直接說,什麼事情。」這個阿海,平常很認真負責,我對他的印象很好,今天他這樣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覺得好像有點什麼事情。
「副排你跟順仔很好我知道,不過…不過,能不能請副排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跟阿順一直聊天…。」
「聊什麼天?」
「我也不知道耶,你跟順仔,常常在夜裡會小小聲地一直聊天。我不知道你們在聊什麼內容。」
我聽到阿海這樣說,整個人百思不得其解,我跟順仔兩個大男人感情好歸好,可是也不至於會一直聊天。
「我怎麼可能跟順仔一直聊天?你是不是作夢?」這時候我才發現阿海的臉很黑,雖然我們軍人的皮膚都是黑黝黝的,不過只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阿海的黑眼圈明顯地很重。
我開始發現阿海的狀況有點不太對勁。
於是當天晚上我巡邏回來後,決定先躺在床上不要入睡,仔細聽看看,阿海說的是什麼聊天的聲音。
晚上的軍中營區有燈火的管制,我怕驚擾到他們睡眠,用微弱的小燈側照著跟我同寢在床上躺平的兩個阿兵哥。
我看著在門邊的阿海側躺著,至於我床的另一邊,也就是靠牆的順仔,他整個人轉過去面對牆壁蓋住棉被,一動也不動地,應該是睡著了。我看著他們,想著阿海應該是環境改變,一時不能適應,所以才多夢,造成睡眠不足吧!
「阿現在不是睡得好好的嘛,真是!」我小聲念了幾句,開始換裝。
換完裝後我把小燈關掉,也在床上躺平,不過我還是讓自己暫時保持不要入睡,看看到底有沒有阿海說的聊天聲音,畢竟,之前聽到這裡的鬧鬼傳聞還是讓我有點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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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喜歡怪談的影像工作者,YouTube影音頻道為「阿杜給你拍拍」
https://youtube.com/user/fbdu66
明德班照片來源:文化部文化資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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