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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蔓/柿子紅了

    母親有一張專屬的搖椅。每天,母親就坐在這張專屬的搖椅看電視。有一次,我站在搖椅的後方輕輕搖著搖椅,原本是想要讓母親感到舒適放鬆,沒想到母親卻驚慌失措的說:「地震!」母親意外的反應瞬間勾起我的童心,我故意默不出聲,繼續慢慢搖,母親這才發現是我在鬧她,從這次以後,不管我怎麼搖母親的搖椅,母親都波瀾不驚,懶得搭理。

    一個秋日的午後,閒極無聊,我又故技重施,但早就練就淡定神功的母親不慌不亂,晏然自若的閉目養神。自討沒趣的我只好自找台階下說:「我要出去買水果,看柿子出來了沒有。」一聽到柿子兩個字,母親眼角、嘴角都綻放出微微的笑意,因為柿子是母親最愛吃的水果。

    「許多事情是上了年紀之後才看得到或做得到的,因為在那之前精神無法集中,很多事情都不會留意,也沒時間去欣賞,例如:夕陽。」

    這是日本活到101歲才過世的散文家吉澤久子在《一個人,不老的生活方式》書中的一段話。我十分認同這段話,因為不管是母親還是我,似乎都是如此。母親是直到這些年,因年紀與體力關係,逐漸卸下責任與束縛,回到單純的狀態,屬於自己的個性才慢慢甦醒,例如特別鍾愛柿子這件事。

    而我也是這些年才知道柿子是母親最喜愛的水果,這些年以前,我對母親的印象是有什麼就吃什麼,並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東西,甚至連壞掉的東西也捨不得丟,母親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張愛玲在《造人》這篇文章中提到:「青年的特點是善忘,才過了兒童時期便把兒童心理忘得乾乾淨淨,直到老年,又漸漸和兒童接近起來,中間隔了一個時期,俗障最深。」

    答案又更清楚明白了,過去之所以未察覺柿子是母親的最愛,除了精神無法集中,很大原因是,年輕時的自己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對於很多近在身邊的事與物視而不見,見而不覺,俗障很深,那就更不用說覺而有悟了。

    日本知名導演是枝裕和在他的創做隨筆《宛如走路的速度:我的日常、創作與世界》書中即坦承,因為沒有為母親做過任何事而悔恨不已,所以才有《橫山家之味》這部電影。日本小說家淺田次郎在《穿越時空‧地下鐵》這本書的中文版序也這麼寫著:「我從來不曾孝順家父,但我希望能夠繼續寫小說,並將這一部部的小說獻給他。」

    《追風箏的孩子》作者卡勒德.胡賽尼在他的另一本小說《遠山的回音》,亦藉著書中一對母子的對話道出類似的情境,母親:「你做得很好,馬柯斯。」馬柯斯:「我五十五歲了,我等了一輩子才聽到這兩句話,是不是太晚了?對我們來說?我們,媽媽和我,是不是 浪費了太多時間,也等得太久了。」

    看來,不論種族,不分職業,人在青年階段,的確就如張愛玲所言的「俗障最深」,因而忽略了人生中很多珍貴的事。不知道是否這個緣故,張愛玲在同一篇文章非常直白的寫道:「我一向是對於年紀大一點的人感到親切,對於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人稍微有點看不起。」

    靈鷲山心道法師言:「常觀照自己的念頭是否耐煩、慈悲,常在念頭起時觀照。而觀照,即察覺之意。」又言:「覺悟是點點滴滴細心的累積,不要讓生命流失空過。」

    秋空湛藍,金陽燦爛的午後,我在往水果量販店的路上,腦海裡想的是,中元節過後就是柿子的盛產期,那是秋季特有的人間至味,也是母親最喜愛的水果,絕不能忘記。

 

 

●本文由「靈鷲山平安禪網」授權刊登,不代表i-Media 愛傳媒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