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戀，浪漫。但人鬼婚，人鬼成家，應該怎樣借人身體，靈肉合一呢？人夫與鬼妻，師生戀，還3P的〈小謝〉。>（下）
一對姐妹花，同時愛上一個男人，會爭風吃醋嗎？一夫一妻制，有妳無我，除非姐妹一人退出，否則，不明爭暗鬥一番，難以收場。
可是，若兩女可以共事一夫呢？看來皆大歡喜，不過，感情永遠有獨佔性，表面看來妳我雨露均霑，但日常相處久了，不會發生愛的多寡爭執嗎？
三人，行不行！？從數學上看，永遠比一對一，複雜啊！何況，感情問題，從來不是數學問題。我們繼續請看陶望三，與秋容、小謝的深入發展吧！
話說，兩位靚鬼，與書生夜夜相聚，手腳逐漸「不太乾淨」起來，動輒對書生動手動腳。但，問題是，書生像柳下惠，居然不心動！是真沒興趣，還是不知道該在兩個靚鬼中挑誰先下手呢？
某天，書生放下手邊抄寫工作出門去了。
回來時，小謝伏在桌前，代他抄錄。見到書生，趕忙笑著丟下筆。書生近看她的書寫，雖稱不上好，但字跡整齊，書生稱讚她，說若有心練習，願意教她，說著說著，便把小謝摟在懷中，握著她的手腕練字。
好死不死，恰在此時，秋容從外走進。一見此景，臉色乍變。小謝尷尬的說，小時候曾經跟父親練過，荒廢許久。但秋容沉默不語。這書生機靈，立馬把秋容拉過來，也抱在懷裡，把筆拿給她，讓她寫幾個字。秋容寫完，書生大讚：「秋容大好筆力！」這時，秋容方面露笑容。
知道了吧，兩個女人，不好搞吧！雖說姐妹情誼，但愛上同一個男人，還是要比誰會吃醋啊！
這書生聰明，知道問題大條了。於是，「折兩紙為範，俾共臨摹；生另一燈讀。竊喜其各有所事，不相侵擾。倣畢，祇立几前，聽生月旦。」乾脆，讓妳們姐妹，一人一張紙，各自臨帖，書生在一旁讀書，彼此互不干擾。
但，兩人寫完字，總要請老師講評一下吧！講評總要有好壞，不能一再鄉愿吧！秋容顯然認字不多，「塗鴉不可辨認」，一聽講評，就知道不如小謝，臉色露出慚色。可是書生總是勉勵有加，才讓秋容感覺好受。
一個男人，懂得在兩位美眉中，恰如其分的周旋，哄得兩人「感覺就是我，卻十足沒把握！」怎不激勵她們更加使勁的討好書生呢！
「二女由此師事生，坐為抓背，臥為按股，不惟不敢侮，爭媚之。」妳叫他老師，我喊他師傅，他坐我們搶著抓背，他躺我們搶著按摩，小娘子拚啦，看誰比較美！
這書生，你別看他書呆子一個，沒想到，還會扮豬吃老虎呢！以前當家教，常聽家教中心說，男帥女美家教好賺，因為對學生有激勵效果。我不得不信，因為，我自己可能就由於顏值不錯的緣故，才家教機會不斷啊！
可是，對兩位靚鬼學生來說，帥老師最激勵的效果是，「誰都不想在老師面前認輸」。
兩人競爭一個多月後，小謝的字越來越好，書生若一稱讚，便令秋容受不了，「粉黛淫淫，淚痕如綫。」眼淚流過化了妝的臉龐，如一條條綫痕！這怎不叫老師心疼呢？
果然，老師百般勸慰。妳既然字不行，那來試試讀書吧！
「因教之讀，穎悟非常，指示一過，無再問者。與生競讀，常至終夜。」厲害吧！天生我才必有用，妳小謝字漂亮，我秋容會讀書，領悟強，一點就通。看老師喜歡誰？
這小謝又把她弟弟三郎找來，拜在門下。小謝、秋容是鬼妹，三郎自然是鬼弟啦。這鬼弟年十五六，姿容秀美，花美男一個。書生讓他跟秋容專攻一經，室內充滿兩人吟誦的聲音。「生於此設鬼帳焉。」別的老師開館授課教人，沒什麼；這書生陶望三，才叫酷，他教的全是鬼學生！
有趣的還不止於此。這宅邸主人部郎，聽聞他教起鬼學生之後，不以為忤，還付他薪水！大概是，書香門第，心想即便鬧鬼，至少鬧的也要是「有氣質的鬼吧！」
幾個月下來，秋容和三郎，進步到可以寫詩，互相唱和了。來了，來了，這姐妹心結又來了。
「小謝陰囑勿教秋容，生諾之；秋容陰囑勿教小謝，生亦諾之。」你看看，這老師，究竟是爛好人，還是壞傢伙啊！安的是何居心呢？
有一天，書生要出遠門應試了。兩位女學生依依不捨。三郎勸他，此行有難，最好稱病取消。書生不依，果然，出事了。
這書生跟我一樣，喜歡議論時事，不知不覺得罪了有權有勢的人。他們暗地買通主管教育考試的官吏，給他按上行為不檢點罪名，關進監獄。書生毫無門路可以喊冤，覺得自己完蛋了。
一夜，秋容竟飄忽而入（果然是鬼，穿牆而入），說她與三郎一塊來，三郎替他伸冤去了。不料，秋容離開後，三日不返。監獄裡度日如年，「生愁餓無聊，度一日如年歲。」
你一定覺得，那小謝呢？她怎麼沒出現呢？
該她出場了。她傷心難過的告訴書生，秋容經過城隍祠，被西廊黑判看上，強行擄去，逼她做小妾。看看蒲松齡是如何為我們留下一段珍貴的「權力食物鏈」紀錄！
城隍廟等同人間地方官，一個西廊黑判，就膽敢擄走一個鬼眉逼她做妾！這是什麼「鬼世界」啊！做人不易。做鬼也難啊！但秋容不肯，於是被關押起來。那小謝我呢？也很可憐哪，老師！
「妾馳百里，奔波頗殆；至北郭，被老荊刺吾足心，痛徹骨髓，恐不能再至矣！」光說怕你不信，老師您看看嘛，人家為你奔波，腳很受傷呢！果然，血跡斑斑。老師心疼啊！
說著說著，留下三兩金子，黯然而去。換個場景，來看看三郎的處境。
官署認為伸冤的三郎，與書生非親非故，幹嘛沒事要代為控訴！無端鬧事，用刑！不料，衙役才撲向他，一瞬間，人卻不見了！怪吧！
怪異之餘，官署才認真看三郎的訴狀，「覽其狀，情詞悲惻。」（看到沒？作文有多重要了！）感動之餘，提問書生，問他三郎是誰，書生假裝一頭霧水。官署更加覺得這「消失的三郎」，必然有冤情，於是便無罪釋放書生。
書生回住處後，屋內不復往昔熱鬧，只剩他孤單一人。
深夜，小謝出現了，黯然告訴他，三郎在官署要用刑時，被廨神押赴冥司，冥王認為三郎夠義氣，讓他轉世投胎到富貴人家去了。至於秋容，則一直被關押，小謝投訴城隍，又被攔在外面不得其門而入。（衙門都一樣啊！小老百姓，誰理你！蒲松齡又借題發揮，K司法勢利眼啦！）
書生越想越氣，大聲咒罵：「黑老魅何敢如此！明日仆其像，踐踏為泥，數城隍而責之；案下吏暴橫如此，渠在醉夢中耶！」
罵得好，罵得妙，上樑不正下樑歪，乾脆直搗黃龍，砸爛你的神像，痛罵你這長官是吃啥做啥的，放縱屬下如此濫權！（是不是？蒲松齡又指桑罵槐啦！）
說來有趣，天將明之際，突然秋容回來了！
原來，那位狗官黑判，不知怎地，聽到書生不惜一搏的咒罵了，趕忙對秋容說：「我無他，原以愛故；既不願，固亦不曾污玷。煩告陶秋曹，勿見譴責。」嘿嘿，有意思，原來有權有勢者欺負人，也是柿子挑軟的！你要敢跟他拚，他還真會怕呢！
這時，書生開竅了。這兩位鬼美眉，竟然這麼深愛他這窮書生啊！
於是，感動之餘，終於想要，嗯，想要跟她們上床了！
他說得多感人，要上人家，還要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氣勢，「今日願為卿死。」因為他要上的是「鬼」。人鬼兩隔，鬼都是吸人陽氣的，當然要冒險啦。（換成是你，你敢冒險嗎？告訴你，我會。）
兩位美眉，被感動了。「何忍以愛君者殺君乎？」我們這麼愛你，怎麼忍心因為愛，而令你被傷害呢？天哪，多感人啊！
但書生不為所動，堅持要愛愛，噢不，堅持要愛！
終於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何況是美眉的兩腿之門，噢不，是美眉的心靈之門呢？三人行，行了！從此書生不早朝，羨煞人哦！但人鬼日夜3P，終歸不是辦法。
就像所有鬼故事一樣，書生某日走在街上，一位道士攔住他，「身有鬼氣。」書生心裡有數，便詳情告之。
沒想到，這道士好心。「此鬼大好，不擬負他。」這兩位鬼美眉好啊！你千萬不要辜負她們！道士做到這樣，不是道行高，就是愛眉一族吧！
但畢竟人鬼殊途，道士也不能不理睬。他給了書生兩張符咒，「歸授兩鬼，任其福命：如聞門外有哭女者，吞符急出，先到者可活。」哇勒靠腰呢！這在幹嘛？玩大風吹，搶位子嗎？看誰跑第一，還要不忘吞符！
一個多月後，果然門外傳來哭喊「我的女兒啊，妳好命苦啊！」的哭女送葬聲，二女爭先恐後搶著出去（忘了姐妹情哦！）小謝跑得快，但她忘了吞符。秋容從容奔出，入棺而沒。小謝哭著回家。（她也沒有祝福姊姊轉世成功哦！）
書生仔細一看，是富翁郝家的女兒出殯。因為現場都看到有一女子奔進棺木，驚訝之際，又聽見棺木內有人聲，打開一瞧，赫然死者復生！
死而復生的郝家千金，卻對郝父說「我不是你女兒」！但她全身上下，明明是郝家千金啊！郝父當然不能相信，換成是你，恐怕第一時間，反應是一樣的。
但這女兒死命說她不姓郝，還要找陶書生。沒辦法，郝父找來書生，書生當下知道就是秋容，「面龐雖異，而光豔不減秋容，喜愜過望，殷敘平生。」當然不一樣啦，這軀體是郝女的啊！但，還好，顯然也是美眉一個！不輸秋容。
（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這郝女「長得很一般般呢」？書生敢認嗎？）
別忘了，秋容固然借殼上市了，但小謝還是鬼啊！
果然，當郝女復生，郝父開心（雖然不是原來的女兒），把書生與郝女（秋容）送做堆後，沒想到，連續六七夜，小謝都在暗處哭泣（鬼泣），鬧得書生與秋容「不能成合卺之 禮」，就是上不了床啦！試想，即便西門慶那麼色吧！在脫了褲子，裸裎相對時，旁邊一直有個女鬼在哭泣！誰，誰還有性致啊！（這小謝，還真是夠狠啊！）
這時，道士又有用處了。
書生跑去苦苦哀求。道士無奈，隨書生返家。獨自在一靜室打坐，不吃不喝，十餘日後，突然有一少女明眸皓齒，掀開門簾進入，笑著說，跋涉一整晚，累死了，道士帶著我來這裡，趕快見到該見的人，我好完事啊！
到了黃昏，小謝一進屋內，這少女立刻上前迎抱，「翕然合為一體，仆地而僵。」合體了，合體了。
道士這時出來，「拱手逕去，拜而送之。」很神秘兮兮吧！反正你我看不見他送誰。
不久這少女甦醒，小謝也找到「軀殼」啦！這事，於是便過去了。
幾年後，書生有位同年應試的朋友，叫蔡子經，經過這裡，來拜訪陶書生。在屋內看見小謝，好奇，一路尾隨，引起書生不滿（你看啥，沒見過美女嗎？）
蔡子經對書生說，詭異啊詭異，我小妹妹三年前夭殞，不知怎麼，治喪期間，屍體卻不見了，「適見夫人，何相似之深也？」
這書生當然心知肚明，八成是怎麼一回事。他笑著要蔡子經等候，然後要小謝穿著當年少女身上的殉裝出來。蔡子經嚇一跳，「真吾妹也！」隨即流下眼淚。書生才把故事原委，完整的告訴他。
蔡子經開心的說「妹子未死，吾將速歸，用慰嚴慈。」么妹沒死，我趕緊回去，告訴母親，免得她繼續日夜懸念啊！
故事結尾，郝家，蔡家，都因為女兒死而復生，與書生一家三人，往來親密。
女鬼可以借屍還魂，夠玄吧！
我好奇的是，靈魂是秋容，是小謝，軀體是郝女，蔡女，軟體硬體完全契合嗎，運作不會卡卡嗎？這也太神奇了吧！
蒲松齡講完這故事，不是沒有疑問的，他在故事後的評點，就說「道士其仙耶？何術之神也！苟有其術，醜鬼可交耳。」
是啊，如果真有這種神仙，這種仙術，那鬼也不必個個要帥，要美啦，反正找個死去的帥哥美女，借殼上市不就好了嗎？
我又想到影集《碳變》內，討論的的問題之一。
人死，再換「義體」重生（類似義肢的概念），即可不斷的活著（靈魂不死，軀殼更新），但真的快樂嗎？所有世間的喜怒哀樂，不斷重覆，不會很無聊嗎？
其實《聊齋》欠缺了一些更形而上的，抽象意義的人生思索。我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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